噬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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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名：噬沙

作者：白武綝（娜英代發）

《噬沙》是由白武綝作，娜英代發的一部小說。

前言

作者不是我。

得到了授權才發的。

這是他的記錄。

感謝你的觀看。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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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風在身邊呼嘯，綝被石頭絆倒狠狠摔在地上，咽下了一大口沙子，幾近昏厥，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提着沉重的AKM繼續奔跑。綝還記得，大概一天前，在飛機上隊長對她說的那些話。    「聽好了，我們這次的目標是肅清離機場20km處的一個武裝分子據點——那些傢伙拿着一大堆防空導彈，基本上截斷了我們的運輸機航線！清理完畢並佔領那個據點直到我方部隊趕到就行了。」在直升機的轟鳴聲中，隊長對小隊隊員喊到。米-8在兩架米-24的護衛下，飛機越了機場的跑道，飛越了警戒哨站組成的防線，飛越了機場旁那條藍色的河流，向着那似乎從來沒有被太陽照亮過的山谷前進。    身邊到處都是直升機的殘骸。「每一次都是在快結束時出問題啊……」綝在心中默默想道，在任務快結束時，小隊被敵對武裝分子包圍。在撤離點的那個要塞里，整個GRU部隊突擊組抵抗了至少5個小時。終於等到因為躲開防空導彈攔截而繞行的直升機了，可直升機就在要塞附近被打下來了。從那直升機上突擊組所得到的，只有兩位受傷的飛行員，還有四五箱從大火中拼盡全力搶救出的彈藥。由於那些武裝分子用火箭筒對據點的狂轟濫炸，帶着傷員的突擊組不得不轉移到要塞旁邊的山上。照理說，傷員應該是直接「放棄」的：給他武器和足夠的彈藥後留在原地……原本要求高速轉移陣地的突擊組，卻一致決定帶上傷員——所有人都知道，「杜赫」們是怎麼對待俘虜的。他們對待「綠人」，對待自己的同胞都可以如此殘忍，更不用說身為異國士兵自己了…… 多想無益，現在活着才是要緊的。身邊已經一個戰友都沒有了，全都犧牲了。突擊組隊員一個一個倒下。那兩位負傷的飛行員也算是英雄了，一直在用他們自帶的AK-74U向敵人射擊掩護戰友。每倒下一人，綝都會把他攜帶的彈藥塞進沉重的大背包里。四五箱子彈看似很多，可是在圍困的幾個小時內早已消耗殆盡。「要是，要是再有一具RPG該多好啊……該死的無線電台永遠都在需要的時候無法聯繫。聽那雜音也許是被什麼人干擾了……？」綝無助的向前行走。 還能撐多久？已經不清楚了。無線電台剛剛耗盡最後一點電，在持續十幾個小時的呼叫後，再也無法打開了。也許佔領部隊被那些游擊隊給拖住了。「啊啊，真的是要命！離機場還有十多公里路，可是以現在這種狀態，根本到不了那裏。但不論怎麼樣，我不可能會輕易投降的，混蛋！」她知道，向這些人投降的結果；她知道，那些人對俘虜的處置方式；她記得，她不得不哭着殺死被變成人彘的同袍的場景。小小的彈匣，甚至每一發子彈，寄託了她對於活着的渴望。每打空一個彈匣，綝就知道，生還的可能性又渺茫了一些。子彈射向敵人，理智與體力凝結成滾燙的彈殼落在地上。可是她依舊在祈禱，幼稚而愚蠢地信着有人可以將她從這絕境中救出來。哪怕是她知道自己最後面對的殘酷結局。 狼狽的奔跑着，軍靴早就從腳上跑脫，不知道落到了什麼地方。腳底已經被尖銳鋒利的沙石磨得血肉模糊。儘管劇痛使綝幾乎無法站起，但她依舊跑着穿梭在巨石間，以此獲得些微的掩護。砂地被腳印染得鮮紅，也偷走了一些人所剩無幾的生命。 最後一個彈匣！最後三十發子彈！看來自己已經沒有獲救的機會了，一定要記得留一發子彈！綝這樣想到。也許是因為自己更加珍惜彈藥的原因，打空這個彈匣時間格外漫長——因為綝一直試圖做到每一槍都能殺死一個敵人。「嗒，嗒，嗒」，又是三個……「咔」，撞針空擊聲虛弱地響起。「糟了！我居然，我居然把那發子彈打出去了！那可是留給自己的啊！」 終於，綝停止了奔跑。她跌坐在一塊巨石旁，虛弱地靠着石頭，無助的望向家的方向。「我打出了……自己的解脫……」一聲輕輕的嘆息代替了即將流出的眼淚。早已木僵的雙臂無力的垂下，空洞的雙目盯着那已經空空如也的彈匣。劇烈疼痛似乎總是會晚到一步，片刻的麻木僅僅是「仁慈」上蒼給與的「憐憫」罷了，不論是軀體還是靈魂。兩發，兩發子彈。一發撕開了她早已不堪重負的左腳，粉碎了跖骨；另一發打中了大腿。所剩無幾的氣力合着紅黑色的血液汩汩流出。雖然沒有再次骨折……他們會如同豺狼一樣嗅着，尋着那鮮紅的、還未乾涸散開的足跡，找到她，慢慢地包圍，再將她撕成碎片。 「為什麼，為什麼？！我才十八歲啊，為什麼就要我死去！？我連活到二十歲都不行嗎？！為什麼啊？！為什麼？為什麼……」綝無聲地嘶吼着，向着惡毒而殘酷的世界嘶吼着。「夠了，綝……你不能哭泣……你不可以！」她流着淚低聲說到，「你是士兵，是蘇聯軍人！軍人怎麼可能在這時候哭泣！？你必須笑着面對死亡！」她嘆了口氣，閉上了目光早已變得空洞無神的雙眼。「媽媽，綝要是能再見你一面就好了。只不過……很快，很快我們就能夠團聚了……」 「背包……背包去哪了？」綝突然有些慌亂。還好，背包沒弄丟。她吃力地將掉在一邊的背包抱在懷中，就這麼緊緊地抱着，哪怕她殘破不堪的身體已經無法承受這背包的重量。它，就是綝在這世界上最後一個好兄弟了。「拜託了，接下來的，全靠你了……」在哽咽中，綝艱難地對背包低語到。將顫抖着的手伸進背包，「還好，它還在，引信都安裝完成了……還有一枚手雷。」 他們來了，大聲叫罵着，喊着。「那個俄國佬殺了我們那麼多人，切掉他的四肢！」她聽見有人這樣喊到。有一個發現了綝，一邊喊着一邊沖了過來。那個穿着長袍裹着頭巾的，是一個青年。看他的年紀，也許綝應該喊他「哥哥」。那個青年跑過來了，綝看到了他的眼睛，看到了眼睛裏的冷酷、發現獵物的興奮，還有那無法磨滅的仇恨。一塊石頭飛了過去，擊中了他的額頭。那個「杜赫」直挺挺地倒在地上。閉上雙眼 綝已經沒有精力再去想什麼了。這也許就是仇恨？互相的仇恨？小小的「叮噹」一聲，一隻小小的銀色金屬銷落在地上。現在，幾乎所有寶貴的力氣都消耗在握緊保險杆上。 「杜赫」們走近了。他們知道，這最後一個敵人不可能會有反抗了，因為她已經打光了所有的子彈，而且身中兩發子彈，已經不可能有反抗的實力了，接下來只需要進行一些「溫和」的手段就可以了。遠方的白鶴喲，很抱歉我是以這個身份死去。若是你們不介意，請給我留個空位吧。很快我就會追上你們的，帶着……所有人的希望……綝再一次睜開灰暗無神的雙眼。「喲！這俄國雜種還是女的！」一個聲音喊到，帶着驚訝和興奮。「好啊，那我們再多給她一點招待！」突然，綝發覺這一切是多麼的虛偽可笑，人們總是在對抗着自己，千年來從未改變，愚蠢短視的仇恨，貪婪的需求，嗜血的大腦，原始的獸性，從未在那漫長的進化中消逝，為一個莫名其妙的理由發動的戰爭。「啊，很快這一切就要結束了！」一個「杜赫」舉起手中的AK，狠狠地砸在了綝的胸口上。肋骨折斷的聲音，少女吐出一大口鮮血。背包被染上了鮮艷的紅色，手雷也沾滿了粘稠的鮮血而變得滑溜溜的難以握住。終於綝忍不住了，狂笑起來，流着淚狂笑着。鮮血從口中流出，笑聲猶如知更鳥的歌聲般迴蕩在山谷。胸口的傷因為狂笑而變得更加疼痛，可她依舊在那樣笑着，望着前方的敵人，她沒有感到害怕。「蘇聯婊子，你他媽的笑什麼呢？老子馬上宰了你！」一個看起來像是頭目的「杜赫」用俄語罵道。 久久緊握保險杆的手鬆開了。 「我笑是因為，今天就是我的死期啊！骯髒的『杜什曼』雜種！」綝狂笑着嘶吼到，她的眼中燃燒着烈火。 引信燃盡，按鈕摁下，炙熱的感覺投射到了綝的臉上，她感到了一絲溫暖。 整個山谷都迴蕩着震耳的爆炸聲，火球沖天而起。在天空，殘肢斷臂在凌冽的衝擊波中翻滾飛舞。鮮血四濺，飛濺着與腳印混在一起，沙地上分不清哪些是綝的血，哪些又是敵人的血。 夕陽的傷口流着血，它將這些鮮血噴濺到整個山谷里，一切被染上了更加明亮的血光。一架「黑色鬱金香」擲下干擾彈，巨大的身軀投射下巨大的影子，在河岸邊盤旋着。飛行員凝望着低處的山谷，望向了那個年輕人的墓碑。 「區域確認清空，機群可以通過。」 「收到。」 「還有一件事，長官，我請求回收他們的屍體。」 「……批准，地面部隊已經出發，讓我們帶英雄們回家。」 黃昏已經結束，但是太陽將常伴此地，因為這裏，是他們的墓碑。 ————————————————————————————————————— 「報告，已經回收了數具屍體，但是還缺一具……」 「還缺誰？」 「突擊小隊成員——綝，初步推測那場殺掉所有武裝分子的爆炸是由綝引起的，所以……」 「所以沒有屍體了，對吧……有沒有什麼剩餘的。」通話器那頭的人聲音開始哽咽。 「我們在爆炸中心附近……找到了個融化了一半的阿爾金頭盔……長官，怎麼辦，我們的命令是帶所有戰士們回家。」 「帶上那個頭盔，順便挖一袋離頭盔最近的沙土，要細沙，而且要符合綝的體重，讓這離她最近的沙土……代她回家。」通訊掛斷了。 巨大的米-10緩緩起飛，它的身下帶着戰士們的棺槨，前往他們所眷戀的家鄉。 —————————————————————————————————————                           英雄的光輝常駐於此                           也許他們曾害怕過                           也許他們曾絕望過                           但他們也偉大過                           他們也曾為了崇高的信仰而戰過                           他們的名字我們至今不知                           但他們的功績永世長存 ——山谷戰爭紀念碑                                                       獻給10位不知名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