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2025年12月16日 第51周 星期二

代人,时大变了。

我们生活在大地上,但我们的梦想超越天空。

赶在消弭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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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名:赶在消弭之前

作者:白武綝(娜英代发)

赶在消弭之前》是由白武綝作,娜英代发的一部小说。

前言

作者不是我。

得到了授权才发的。

这是他的记录。

感谢你的观看。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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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科洛娃,再给我多加些酸黄瓜,好么?”迪米特里举着匙羹,冲着厨房,不自觉的做出一个滑稽的姿势。
“没有了。”厨房里的声音极不耐烦了。
迪米特里张了张嘴,要说些什么,却也收回了,没有说出口。
“酸黄瓜不够。——酸黄瓜不够!几乎说不上是一道菜。”他嘟囔着。也许厨房里的人听见了。或者他没打算让她听见。他只是用布满划痕的匙羹又挖了一口奥利维耶沙拉,放进嘴里,想着吃下去。“——连酸黄瓜都不够!”可怎么忍,终归是心里一处郁结着,即便仅是一根小刺,却也驱使他到了无可忍受的地步了。“我要去走一走。”他于是吃下最后一口,一并咀嚼,一并大喊了一声,便披上外套,推开门去了。
涅瓦大街看起来比昨天要更陈旧一些。迪米特里只茫然的在街道上踱步,手插在口袋里,并不有什么特定的目的地。十二月份了,空气已经相当冷,剐得人脸上刺痛。去酒馆么?把手伸进口袋里寻索一番,却也没有找到几颗子儿。便是有了,那也不一定会去。他心里这么想着。晚饭已经吃过了——即便是没有酸黄瓜。可一块钱终归是一块钱!去外面吃上一些,就要把好端端的钱送到那群贩高价的无赖的口袋里去了。去公园么?季候已经相当晚了,公园里没甚东西可看。无非是秃草地,落了叶子的树,夹杂几棵常青的,又看上去灰扑扑的,教人心里难受。但是还有什么地方可去呢?现在回家是必不可的。他得在外头花点儿时间,把索科洛娃和酸黄瓜忘掉。那好,便去公园吧。总归是不花钱的。
公园里没什么人了。晚饭时间已过,常在树林间互相倾吐蜜语的爱侣早已去往更温暖或更隐秘的去处,四处飞奔的孩童也该到了家里,同家人分享炉火,坐在凳子上昏昏欲睡。迪米特里把大衣裹得更紧了些。这里似乎也不是他该来的。可还有哪里呢?一瞬间整个天地都似乎不容他,但下一刻又发现这感觉只是片刻的虚幻。他只是一个站在公园长椅边的中年人,一个小文官,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赌气从家中跑出。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他隐约从心底里浮出一种儿童犯错般的羞愧,连忙坐到长椅上,似乎要掩盖什么似得,把手从口袋里抽出,又不自在的插回去。
“我可以坐在这么?”迪米特里一惊,看见边上有一个高大、干瘦的男人。“您请便。晚上好。”迪米特里脱帽示意。“您也晚上好。”男人笑着回礼。
“可能有些突然。但是,您对艺术感兴趣么?”男人突然开口,让迪米特里吃了一惊。不过他思考了几刻,就做出回答:“是的,当然。我对雕塑和建筑都很感兴趣。”
男人非常高兴。“真巧!我也一样。那么,您对艺术有什么自己的见解么?诸如流派?所传述的思想?某种新派的概念?”
迪米特里刚要开口,可一股羞赧堵住了他的嘴。
“您尽管说。这只是闲聊。”男人摊开手,用眼神鼓励他。
迪米特里清清嗓子,小声的说:“以我所看的话,建筑与雕刻的一大价值,在于它们所被损毁,甚至是彻底消灭。”他有些脸红,于是又补了一句。“它们会承受一些损害,而腐蚀、外力破坏都让它们逐渐成长——我的意思是,比崭新的时候更具价值。”
男人似乎很感兴趣。“哦——请继续。非常有趣,我很希望继续听下去。”
迪米特里受到鼓励之后振作许多,重新组织一番语句:“这就像是把时间本身加入到创作的过程中一样。你看,消亡是注定的,所以它才要更珍贵:倘若什么东西都可以永存,世界就要被挤占到满了!那些好的,坏的,所称为艺术的,尽管往往超出一个人类所天生具有的寿数,但在历史的长度来看,它们也只是朝不保夕的浮虫,今日富丽堂皇,明日就要消弭成一团灰土了。”
“是的,我相当同意。还有么?”
“此外,消灭也是极其重要的。如果它万古不损,我们会把它当做神迹——我们的主!可惜祂不屑于赐予我们如此的奇迹。尽管我的确期待神迹的发生,可我们同样需要强调人的重要性。凡人所固有的特性,就是消灭了。由出生时,柔软无知的婴儿,直到一张皮肤包裹一袋子干枯骨节的老人,也不过短短几十年间,不到百年。人创造的艺术也具有这一天然特性,它们会被损毁,所以是凡俗的——你能理解么?”
“是的,请继续。”
“——所以它们用自己的毁灭,证明了凡人的创造力和生命力。即便看起来什么都毁了,可总有新的建筑从地里生长出来,把古旧的石块雕琢成又一个统治者的雕像。再看看那些奉献给神的建筑吧——今日的毁灭,明日又十倍、四十倍的建成,再提到凡俗的居所——大火,洪水,风暴,只要不是把这处城市或国家彻底抹除了,废墟转瞬就会变得比原来还繁茂,长满了新派风格的建筑,就好比捕捞沙丁鱼,无论是捞走了多少,第二年总能看见它们,比去年还要多,我所说到的“人的生命力”是比这些小鱼要旺盛得多的,他们可以给整片大地都铺上一层水磨石的地砖,再用红砖为云朵砌围墙——抱歉。我似乎说的有些太激动了。”
“不,不,非常有意思的观点。下面,我想问你一些问题:如果一个凡人,他具有了一些性质——或者说,他抹消了自己身上的一些性质。就比方说,他达到了永恒:这力量不来自于上帝,也同样不来自于撒旦,他走在大地上,不信神,却也不是邪恶的。照常的穿衣、吃饭、祷告,但并不是真的具有什么具体信仰。他以未知且完全自然的方式达到了不朽,时间不能把它从这个世界上抹消,洪水风暴不会致他于死地,一个愚蠢的国王判他绞刑,他会在几个日夜之后完好无损的走在大街上,朝人讨要一块面包吃。走到战场上,他被一剑刺中,于是便倒下了——下次再有人看见他的时候,他正坐在小溪边,帮人洗衣服,赚几块钱零花。那么,现在我问你,这个人,会是怎么样的呢?”
迪米特里一下子没在意这个问题隐约的冒犯性,专注着想了约莫一分钟:“我想到了。我想——他应该是孤单的。”
“完全正确!他恐怕没有同类了吧!于是他不可避免的走向孤独,即便是国王皇帝,最有力的沙皇,他们都是凡人,握着至上的权力,却又无非是权力上的又一个附件,一个无关紧要的普通人,与先任或后来者的区别无非是脑力、体力、精神——而我所说到的此人,他真正的获得了不朽,恐怕还是独一份的。不然只有人出生却没有人死亡,这个世界就要被人塞满了。于是他真的孤独了。没有人能获得像他一样的殊荣。多少统治者求而不得!他就这么得到了,还因此而受苦呢。”
“他的漫长人生里,一定见识过不少事。就比如说这里。就在十年前,这片还不是公园的时候,曾经爆发过小小的火灾。这里的灌木和荨麻都被烧尽了——于是才能修作公园。二十多年前的时候,涅瓦大街上也有过火灾,把周围三条街都烧成废墟,于是才重新修了新式的楼房,从前那里都是摇摇欲坠的木房!再说到我的童年,只记得起小溪、磨坊、果园,再看看如今吧:一整座小镇压在我的童年上,已经把它压进土里去了。细磨砖铺就的大街曾经是黑麦地,冒着点心香味的面包房以往只有黑面包可供购买。”
“是的,是的:您还忘了一件事。战争、灾害,他同样会遇见。”
“哦,是的!我忘了。我的祖父曾经去同法国人作战。他在某条我记不得名字的河边上被枪打中了,便埋在那里。还有地裂。就三十年不到的功夫——上帝保佑——我已经听说了两起地裂了。其中一次都把一个镇子消灭掉了,也不知今日重建好没有。”
“都死了很多人吧!”
“想必是的!——上帝保佑!”
“若是我所说的人遇见了,他会多么难过呢?”
“他会陷入其中,却又不死。那他一定会看见无数人在他身边死去了。如果他还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土著野人信仰的神的话,他一定会为此难过的。那么多人都死去了呀!”
“是的,我想是的。他没有一个真正可住的地方,大家会发现他,于是他只好四处漂泊。多年之后重回曾去过的地方的时候,却看见一切都不一样了,每天都知道那些曾经认识的人今天又死去一些。不走运的时候——呀,地裂!他刚安定下来的日子就彻底毁了,熟系的人们尽数落入地面的缝隙里,房屋、街道、田地,那些他有印象的,变成无用的碎块了!于是他只好离开。常人遇到这种事,往往选择一根绳子,悬在房梁上,一了自己的悲伤和痛苦——可他是做不到的。他只好一边掉泪,一边朝另一处地方走去了。”
“他该有多孤独呢!要我说,该给他找个伴才好。”
“我也这么想。那么,让我考虑一下。是上帝做的么?是天主怜悯,给他找了个同伴?或者我们先不管是谁,就这么说下去:他有一天遇到一个同伴了。但奇迹并不两次同样的发生,他的这个同伴似乎要更强些。或者要看你怎么想吧——第二个奇迹,是这个人一次次的活过。他照常的活,也照常的死去。不同的是他死后并不彻底消灭——他有一天会又回来,重为一个安分无知的婴儿。他不记忆,但真真切切的活了无数世代,亲眼看过尼罗河边的壤土,又以角斗士的身份保护尤里乌斯。”
“那么,他和常人也没有区别。第一个故事中的人还算是具有某种神圣性的,而第二个故事的人,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罢了。他像普通人一样工作,像普通人一样恐惧死亡,也就这么死去。你所说的重返人世,我觉得不过是一个相貌和他一模一样的人罢了。这种事也是时有发生的:我的一个叔叔就在米兰遇到过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他们毫无血缘关系,多么奇特!但这种事也时有发生。”
“好吧,我承认。那让我们继续添补这个故事:此人每次朝冥河走去,他的躯壳都散溢出数不尽的能量,直至变成一种可怕的灾难。某一世,他在亚速尔群岛捕捞沙丁鱼,可一条鳐鱼把他的手割伤了!他的手极快的溃烂,甚至无法航回岸上了。于是他就这么被孤单遗留在大海中央,没有人救他,很快的便死于干渴与炎症。——然后他的尸身化作一团狂怒的风暴,扫净周遭数百海里的一切新鲜生灵,不管是渔民还是游鱼,甚至连周遭岸上的渔村也摧毁了,高高举到空中再重重摔下:全都变成一团碎片!”
“您在说某种奇怪的复仇:他死了,于是死后就把周遭的一切毁灭,以发泄他的怒火。或者这是一种教导人们帮助他人的布道寓言。实在的,我听不太懂您要说什么。”
“不,我要说的并不是一种从地狱中回来复仇的寓言故事。实际上,这个人的死后没有知觉,也同样没有选择。他浑然不知,就像每个死去的人一样,对人世毫无察觉。他也无法控制自己所造成的毁灭——实际上他根本不知道这回事!这种毁灭只在他死后才出现,可他死后又要怎么知道呢?”
“那这个不幸的人会不会有什么历史上的爱好呢?他会发现,在遥远的历史中,一个熟悉的面貌一次次出现,一种狂暴的毁灭性伴随着他,并最终发觉自己的面孔同他无二:自己正是那个比一包炸药还要可怕的倒霉蛋。我知道这种可能性极小,但或许呢?毕竟,我们说的是某种故事。”
“哦,也许此事的确会发生。但一种设计使得他每注意到自己真正的身份,他就会立即死去,毁灭性从他体内钻出——这一世又到这里就终结了。”
“如此的恶意设计!那么这一定是某个魔鬼给他的天赋,好教他遭受永远的折磨。或者他曾经是一个罪人,上帝如此惩罚他。”
“是的,恶意,并且非常刻意。我也这么觉得。他真是个可怜人。”
“可怜人,我同意。”
“让我们接着往下讲:他在古代的印度,在军队中成为一名低级军官,又在一次两拨军队之间为争夺皇权的战争中被杀死。那一次他引发了闪电,晴空中突然有数百道闪电坠落,摧毁了其中一方的军队,被其他人称为神迹。他还有一世在勃艮第放牧,尽管得过肺气肿却又奇迹般痊愈了,一直活到五十八岁,躺在床上,在睡梦中平静的死去了——然后他的孙辈和邻居们恐惧地注视天空,六月份的时候居然下起了暴雪!数十人被冻死,牛羊和作物因为突然的雪灾而死去多半,于是附近村庄的人有四成都被饿死,剩下的人往外地逃荒,却因为这种可怕的灾害而被称为被诅咒的人,不受别人接纳。”
“所以,他每次死去,多半会严重的损害他的亲人、朋友、后代——没有什么罪行可以比这更大了。”
“但他是无意识的。”
“是的,他是无意识的,这让他三倍的悲惨。”
“我不得不说回我刚刚对艺术的看法:我将损害分成两类,一类是有指向的,如战争、恶意损毁、阴谋。一类是无指向的,如自然灾害、风雨、意外损伤。我认为后者要比前者更高贵:人的高贵体现在其创造行为,低贱体现在他刻意去毁灭。刻意的毁灭显出一个人所阴暗脏污的地方,不仅无意义,且令人作呕。而自然的损毁印证了世界自身规律的运转,也是时间和命运的双重体现。这个故事中的此人尽管有无穷的寿命,但不自知;努力的创造,但死亡就是毁灭的强烈具象。如果我说第一个故事中的人是具备某种神性的,那么第二个故事中的这个人就是两倍的凡性。他悲惨的命运具备强烈的艺术性!你同意我说的话么?”
“没错!我非常同意。他被以奇特的方式折磨,甚至自己完全不知道这一点。希腊的悲剧诗人们都没能想到如此故事。我们的第一个故事还没有说完。第一个故事中的神性的人——我们管他叫悉达多好了。当然,他并不真的是那个悉达多。这只是为了叙述上的便利性。第二个故事,也即那个‘两倍的凡性’,我们就叫他柯卓耶德。悉达多的孤独持续了几个千年呢?或者是一两个吧。也可能更多一些。他孤单的走在大地上,没有人是他的伴侣。或许有时他停下来,同一些人儿作伴,可这甚至比不上你养一条哈巴儿狗能陪你的时间久:一条哈巴儿狗可以活上十年,兴许十五年,可占你生命的六分之一时间。可常人的寿数不过五十年余,我所听闻的可靠的最长寿者有一百二十岁。这甚至不占悉达多生命的百分之一!他与人的相处,都不如养一条狗,或者猫儿,因为动物可以十足的真心对你,也毫不在意为何你几十年间容颜不改。悉达多就这么像古代传说歌谣里的旅人一样,与一群动物作伴,穿过数片大陆。某天他正坐在热亚那边缘的一座小村庄,同当地的人讨要一颗洋葱和一块面包作餐食。他见到了路边一个似乎极熟悉的面孔——帖木儿的军队中他见过这人,此人又在叙利亚作一贩卖蜜枣的行脚商,甚至是以弗所某剧院中的悲剧演员。他惊异于一个人的血脉居然能流传如此之久,面貌与先祖何其相似!”
“无可厚非的想法。谁会想到一个人可以无数次复生呢?”
“是的,然后他在数天后听说,这个人因为在一场亵渎基督的滑稽剧目表演中扮演但以理而被判处绞刑,悉达多大为震惊:这个人没有留下后代,若是就这么被处决,岂不是让这支有趣的血脉断绝了其中一个分支?于是他试图动用一些人脉去阻止绞刑,可却不成功,只好眼睁睁看见柯卓耶德被推上刑场。当木板落下,绳索拉断柯卓耶德的脖颈的那个瞬间——巨大的爆炸杀死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市政官和看热闹的市民,把处刑广场和市政厅的一个偏厅都炸成了碎末。当悉达多复生之后,他大为恐惧,认为这是一种奇异的巫术所导致。”
“任何一个有信仰的人都会恐惧的,这要么是巫术,要么是他被判了冤罪,主用雷霆惩罚这杀死一个义人的愚蠢行为。”
“不过悉达多是个无信仰的。他缓了一会之后,认为这件事非常有趣。帖木儿的军队营地曾遭受突然的大火,尽管将领认为这是当地心怀不满的村民所点燃的。叙利亚某小城邦建立在几处泉眼上,可泉眼一日之内突然断绝,让这座城邦变成死寂之处。再谈谈以弗所:它被持续十五日的风暴摧毁了所有港口与渔船,商船再也不敢前往那里,于是以弗所就此变得贫穷,人们从那里离开了。他相信这种毁灭性的力量来自于血脉,于是踏上了寻找柯卓耶德的‘亲戚’的路——尽管我们知道,这并非柯卓耶德的亲戚,正是柯卓耶德本人。他的寻找似乎遇上了好运,百年之内,他就发现了柯卓耶德两次,并注意到柯卓耶德死后的尸体并没有被他导致的灾难摧毁,实际上,他的尸体就那么凭空消失了——于是他相信柯卓耶德是同他一样的复生者。接下来的一百三十年悉达多不大走运,只看见柯卓耶德一次。这次他同柯卓耶德谈起那些毁灭、那些死而复生——然后柯卓耶德在惶恐中突然就变成一团震颤的热量,让不莱梅遭十年旱灾,数万人因为饥饿而腐烂在田埂上。悉达多完全没有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柯卓耶德在意识到自己身份的一瞬间就死去了。”
“这对柯卓耶德和悉达多都同样是巨大的折磨!悉达多自以为能遇到一个同道人,可这个看似同伴的人却是一个残酷的玩笑。柯卓耶德都快从可悲的无知中了解自己的身世了,但命运玩弄他,让他在得知真相的一瞬间就死去,失去他的记忆。但要我说,如果让我选的话,我情愿是柯卓耶德,如果我不知道,我也就没有那么痛苦。悉达多是注定要背负清醒和所有苦痛的。”
“我同意你的观点,不过,我倒是更喜欢成为悉达多。但实际上我们根本没得选:命运的玩弄并没有给悉达多和柯卓耶德选择的机会。”
“是的,我也这么认为。这个故事后来如何呢?”
“让我想想……我们不如让悉达多有了一种全新的乐趣如何?他会一次次的找到柯卓耶德,看他此世又变成了什么人。寻找是麻烦事,但他乐在其中。找到他之后,或者他成为柯卓耶德的朋友,或者成为他的长辈,甚至在某几次,他们是同性的恋人。不过这种乐趣并非每一世都能完成,有些时候他尚未找到柯卓耶德,这一世的柯卓耶德就已经死去。还有些时候悉达多没有走进柯卓耶德的交际圈,被排挤在外。再后来,悉达多更享受的其实是寻找的过程,还有在远处观看柯卓耶德的人生。——直到他觉得足够无聊了,就离开一会,或者干脆了结柯卓耶德的这一世。”
“他在漫长的人生中精神变态了。”迪米特里这么点评。
“谁说不是呢?他的人生太长,太长,太长了。”男人回答。
“那么,这个‘干脆了结’,是他要亲手勒死柯卓耶德么?还是用一把刀子戳进他的胸口?尽管他们是可以复生的,但这种行径未免太过亵渎也太过可怖了。”
“不,悉达多还未到这种地步。他的了结,要温柔的多了:他会给柯卓耶德讲一个故事,尽可能的委婉,尽可能的引起他的兴趣。然后直到故事的结尾,柯卓耶德会意识到这正是他的故事——”
“然后他就死去了。带着刚刚得知的答案。多么可悲!”迪米特里如此说。
“可悲。但还要加上一句:富于艺术性。你所说的毁灭性的艺术在他身上得以最佳体现。不是么?”
“我承认。一个不断迎接毁灭又复生的凡人。我的确非常喜欢这个故事。”
男人清了清嗓子。
“那么,你会对此感到高兴么?”
迪米特里不解的看着男人:“哦,这的确是个好故事,我很钦佩你的口才,我听得很高兴……”
然后他意识到了什么。
柯卓耶德刚要张口说些什么,还未来得及,一阵快活的火焰就从他的皮囊里钻出,令松树变成一根根极高的火炬,干燥的树叶和土壤又是极佳的助燃物,很快就烧往别的街道,不顾行人和店主们的尖叫,又是下一条街,下一条街,波及到的一家鱼油工厂发出一场极大的爆炸——在熊熊火焰中,似乎什么都不重要了。爆炸一声接一声,一开始是鱼油,后来又有纺织厂的某种染料,还有囤积过多的松仁的仓库,毁灭的力量横扫了喀山的半个城区!数万人死去,经济损失难以计数,珍贵的油画、尚未成名的诗人和几个德国小说家都毁灭在这场大火里。大火燃烧了四个日夜,摧毁了公园——涅瓦大街——悉达多的这具躯体——索科洛娃——以及她的酸黄瓜。